橙色的公用电话从她的手中滑落下来,欣雅虚弱地扶住透明的电话亭,捂着自己的胸口蹲了下来。
哥哥,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回韩国去,我好想回你的身边去哥哥,我没有去德国,也不会去法国我是要去旅行,但却是一个永远不能回来的旅行。
哥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想握住你的手,我需要你的力量。可是我不能。你留在了学姐的身边,而我不可以再去打扰你们。请原谅我吧,哥哥。我本不应该打这个电话给你,可是我真的好怕好怕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欣雅捂住自己的胸口,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片片雪花从阴霾的天空中飘散下来,用着它们最优美的姿势,滑落到这个冷冷的人间。有的落到透明电话亭的玻璃顶上,立刻就融化成一颗小小的水滴,顺着那光滑的玻璃,柔柔地滑落下来。
欣雅凝视着那些水滴,泪珠也一颗一颗地从眼睛里滑落下来。
哥哥,我好像那些薄薄的雪花啊,虽然有着最美丽的姿态,却只拥有那么短暂的生命。哥哥不知道天堂里,也有这么美丽的雪花吗?不知道天堂里,也有你那么温暖的微笑吗?不知道天堂里,是不是会像今天一样寒冷
“哥哥”欣雅痛楚地低吟,酸涩的泪珠立刻一颗接一颗地流进她的嘴里。
她扶着电话亭冰冷的玻璃窗,挣扎着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北风裹挟着片片雪花吹拂在她的脸上。树上、地上、天空中,白茫茫的一片雪色
欣雅流着眼泪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但她的胸口麻麻地疼痛着,令她的呼吸都开始渐渐地急促。她拼命张大口呼吸着,但冰冷的空气只灌进她的肺部,却没有力量排出她体内的气体。麻痹的感觉像是钻进了她的血管,随着血液的涌动,扩散向身体的四面八方。
欣雅抬了抬手,很想抓住点什么,但是她的身边空空的,没有任何人或物体能够让她支撑。突然有种很无助的感觉,像是漫天的雪花一样覆盖了她。她依稀感觉到自己倒了下来,冰冷的雪花一下子就簇拥到了她的颊边。她努力想要张大眼睛,但映入她眼帘的,只能是漫天的雪白
熙元妹妹:
你好吗?
真的没有想到你今天会打电话来,我根本没有一点准备。拿着电话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但突然听到你在电话的那一头,我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你一定会笑我吧!那个笨蛋俊熙哥哥,只在电话里跟你说了那么多没有营养的废话!
可是无论说再多的话,都抵不过我心底的那一句——
雅雅,我好想你。
你说你要去旅行,你说你会去很久,你说你不会再回韩国没有关系。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你能快乐,那就已经足够。雅雅,你是我永远的妹妹,永远的唯一我不会忘了你,无论过了多久多久我的心还会在那棵枫树下,等你。
“快!快点!注射强心剂!”
“把呼吸机推来!”
“准备深喉插管!”
医生们跑来跑去,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女生,却是那样安安静静的。
“不——不!丫丫!丫丫你醒一醒!你快点醒一醒!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们!丫丫,你醒一醒!”抢救室外齐绍杰的哭喊混合着父亲的低泣、护士的劝阻,混乱成一团。
好累啊好想睡。哦,不,他弄痛我了,他不让我睡
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吗?也许你会说,那是在我们新生入学的第一天不,不是的。也许哥哥都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的相遇是在仁川机场,你推开了不小心撞倒你的我,让我初到韩国就见识到了韩式大男人的厉害。
第二次就是在那天开学时,你在那个坏蛋的手里救下了我第三次,你又救了我第四次,你还是救了我啊呀,哥哥,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你在救我呢?难道你是我的克星,每次遇到你的时候,我都是那么倒霉?呵呵,如果能每天都能被你救,那我真的宁愿每天都很倒霉
哥哥,现在的我,也很需要你来救你在哪里?在学姐的身边吗?哥哥我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怎么那么故作坚强,我为什么要把你让出去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电子监视器上的心跳声在渐渐减弱,医生们在她身边忙乱成一团。
“医生!快要不行了!她的呼吸正在衰竭,心跳要停止了!”徐护士带着哭腔喊道。
“快!把电击器拿来!”医生惊慌失措地喊道。
从来没有见到一个重症肌无力的发作会是这样的迅速,迅速得令他们还来不及抢救,她全身的肌肉就已经都要停止工作了。
哥哥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清不过我好想睡也许睡着了,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痛苦了哥哥,你在听吗?你一定会听到我的话的,对不对
“苏欣雅!你给我醒醒!”抢救室外,突然传来齐绍杰大声的叫喊“你不可以睡着!你不可以!如果你敢就这样睡过去,我马上打电话给车俊熙!我要让他看到现在的你!我要让他和我一起痛苦!苏欣雅!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要醒过来!”
不!不可以打电话给哥哥不可以不可以打断他的幸福,不可以打扰他和学姐!不可以让他知道我的病,就让他以为我很开心地去德国了我不想看到他流泪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他为我哭泣不要绍杰不要
“好了,准备电击!”医生大喊。
“不要”一声很轻很轻的呻吟从欣雅的唇中溢了出来。
徐护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喊道:“医生!她醒了!她清醒过来了!她醒了!”
熙元:
你好吗?
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打包行李,准备去德国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写信给你,也不知道该把这些信再寄向何方。元元,你一定要去那么久吗?你一定不肯再回来吗?难道我们从此就要断了联络,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实不想对你说这样的话,因为每次你都很坚强地对我笑,笑得我很想再摸摸你那可爱的脸颊,很想再握紧你的手元元,你真的要走了吗?真的从我的生命里消失,让我再也看不到你
不过,祝你一路顺风吧。
从此以后,我也不能再这样任性地写信给你了。我不能在伤害了你之后,再伤害元珍。下个月七号,我们就要订婚了。我虽然不奢望还能得到你的祝福,不奢望在那些亲友里还能看到你的身影但元元,我会想你的我会一直想念着你,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
元元,请你快乐。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一场大的风波过后,苏欣雅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
她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遥望着窗外的雪花,手里还捏着车俊熙写来的那些信。
苏秦山跑去问医生能不能为欣雅手术,但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根本承受不了大的手术了。而且就算为她摘除了胸腺瘤,她胸部的平滑肌和呼吸肌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除非每天用呼吸机来支撑,不然她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了。
“爸”欣雅虚弱地喊道。
苏秦山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雅雅,你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告诉爸爸,爸爸马上帮你去买!”
“我不要什么”欣雅摇摇头“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只要爸爸能办到的,爸爸一定帮你办到!”苏秦山拼命忍着自己的眼泪,握着女儿的手。
“爸,能不能借我一百万美金我有个韩国朋友,她家的公司快要不行了你可不可以,帮她们一次她没有了爸爸,只有妈妈在支撑。请您帮帮她们!”
“欣雅!”站在一边的齐绍杰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知道欣雅说的是元珍家的公司。
“爸,你答应我!求你了答应我”欣雅却不管绍杰的抗议,她拉着父亲的手,用力地祈求着。
苏秦山点点头:“好,爸爸答应你。爸爸一定会帮助你的朋友,帮她们家渡过难关。”
欣雅听到父亲答应了,终于浮起一个虚弱的微笑:“谢谢爸爸。”
苏秦山看着女儿那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
“爸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雅雅,别说这个,别说这个!”苏秦山想要捂住女儿的嘴,但自己的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下来。
苏欣雅慢慢地抬起手来,轻轻地帮父亲擦掉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爸,你别哭您不用为我担心,即使我走了,也一定会很好因为我可以见到妈妈一定会照顾我的。我真的很想她虽然我已经快要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爸,见到妈以后,我一定会告诉她,您有多想念她的我会告诉她,如果有来世,我还会做你们的女儿”
“雅雅!”苏秦山抱住欣雅,泪如雨下。
齐绍杰也忍不住转过身去,再也不敢多看欣雅一眼。曾经想带她回中国来,让她快点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却没有想到
“绍杰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回韩国?”欣雅突然对他提出要求。
齐绍杰立刻转过身来,那双红彤彤的眸子,亮亮地盯着她。
“丫丫,你要回去?那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去机场接你”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不要!绍杰哥哥不要!”欣雅立刻拒绝道“不要打电话给任何人,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只是想回去看看他们不然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丫丫!”齐绍杰大声叫道。
“答应我,绍杰哥哥请你答应我耽误了你的功课,我已经很抱歉了不要再打扰到他们不要让我的事情,再令他们担心”
“我”
“答应我!”欣雅流着泪请求他。
齐绍杰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终于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
虚弱的苏欣雅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那勉强微笑着的小脸和医院里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混合在一起,变成一抹令人心悸的白色。
上帝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这个女孩。
哥哥: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165封信。
原来我们竟然写了这么多信呢,我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它们整整堆了一个行李箱。不过,它们都是我的宝贝,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它们。每次我想你的时候,就会把它们拿出来,一封一封地认真读过,就好像你依然在我的身边一样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能给哥哥写信了。因为我要去德国了,在那里我想去旅行看看西方国家的生活,或者还会去法国,看看埃菲尔铁塔,走走香榭丽舍大道不过,我想那里也许还不如汉大的那条石子小路漂亮吧并不是因为风景,而是因为我的身边没有你
哎呀,你看我,怎么又在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呢!明明应该是高高兴兴地去旅行,怎么又会对你讲出这样的话?哥哥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原谅我这个笨蛋妹妹,在这个时候还要惹你不开心。
你要和学姐订婚了,对不对?啊,真的好想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哦。好想看到哥哥穿上礼服的样子,一定非常帅气,非常英俊!我的哥哥一定是天底下最帅气的新郎官,也一定是学姐心中最爱的人
恭喜你们了,哥哥。
好了,这一次就到这里吧,我快要上飞机了。如果有一天我还能看到你,我一定会
韩国。
仁川国际机场。
人潮涌动的机场,依然喧哗热闹。只是景色依然,人已不同。
齐绍杰扶着欣雅从国际通道里走了出来,他拖着几件不多的行李,小心翼翼地走着。
欣雅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那几件行李。
还记得她第一次踏上这个地方,就一个不小心地撞到了他。依稀记得俊熙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高高大大的样子,但表情却是那样的冷酷。她听到绍杰的呼唤,急急忙忙地想要跑出去,但却一头撞向了他,重重地把他压在了身下。
就在她现在所站的地方,她压在他的身上,而他气急败坏想起当时俊熙那狼狈的模样,欣雅依然忍不住微笑出声。
这是命中的缘分吧,不然他们不会从她一进入韩国就撞在一起,也不会渐渐地相识、相知。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但那初次相见的美好,她真是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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