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英姑不仅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1995年春节,一群年轻人在英姑家里玩,无意当中说到现在生活无聊,下班之后不是打麻将就是瞎胡闹,甚至还有想尝试吃摇头丸的。英姑听了之后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批评说教,而是说她自己正好要去敬老院慰问老人,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年轻人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说去就去,并且一路相互邀着,总共去了13个人。从敬老院出来后,大家感觉这一天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充实,心情都特别愉快。英姑趁热打铁,因势利导,说不如我们把这个活动长期坚持下去,肯定比打麻将和瞎胡闹有意义。英姑的倡议立刻得到年轻人的赞同。或许这种赞同并不认真,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英姑当真了,此后每逢周末,还真张罗着年轻人一起去看望村里的孤寡老人,去敬老院做好事。刚开始年轻人是挨不过面子,被动地跟了去,后来发现做好事确实让人充实,也让人心情愉快,甚至还受人尊敬,于是,原本被动的行为也慢慢变成自觉的行动,并且队伍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名扬全国的深圳沙井“爱心一族”
“爱心一族”成立的第二年,也就是1996年,英姑了解到原新桥搬运站的18名退休职工竟然10多年没有领到退休金,她主动向政府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写信、走访、整理材料、四处奔波,搞得像她自己的事,终于赶在1997年春节之前为这18名老职工争取到了退休金。很多退休职工和家属老泪纵横,一手捧着退休金,一手拉着英姑的手,千恩万谢。英姑却说:“不要感谢我,要感谢共产党。”
英姑对我说,她讲的是真话,要不是共产党,凭她一个人,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给老职工补发退休金。
1997年5月5日,一家媒体刊登了一篇“救救小雪琴”的报道,讲述广东省广宁县南街村新城小学五年级学生高雪琴患脑瘤无钱医治,生命垂危,急需社会各界捐款救助的消息。看到这篇报道,英姑向镇领导汇报并得到支持后,立刻联合团镇委等部门,发动“爱心一族”的会员和共青团员自愿捐款,一下子筹集了一万七千多块钱,并与“爱心一族”的几个成员一起,驱车200多公里,亲自把爱心送到高雪琴的家里。
1997年7月,英姑又了解到一个情况,当地有一个残疾人黄瑞球家里困难,住房破旧不堪,没有床铺和桌子,两个孩子连个读书写字的地方都没有。英姑二话没说,立刻带着20多名“爱心一族”的会员自带用具赶到黄瑞球的家,帮着打扫卫生,又捐款5000元,进行房屋维修和添置家具,让黄瑞球和他的两个孩子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1998年,荣根小学四年级学生王静仪不幸患上了白血病,没钱救治,英姑知道情况后,马上联系镇妇联和团委,连续几天组织“义卖一条街”总共为小静仪筹集捐款40多万元,挽救了一条正在成长中的生命。
当年秋天,英姑还组织“爱心一族”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扶贫旅游”一路访贫问苦,捐钱捐物,当他们来到广宁京溪村的时候,看到小学校舍破旧危险,大家当场捐款帮助修缮。英姑和爱心一族的善举深深打动了当地村民,他们说深圳来的人都为我们出钱出力,我们好意思坐享其成吗?于是,在英姑和她的“爱心一族”感召下,当地村民不甘落后,发奋图强,决心自己改变家乡的面貌,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使村里的面貌焕然一新。年轻的村支书对我说:“你们深圳的曾柳英不但物质扶贫,而且还精神扶贫。”听得我都觉得脸上有光。
2002年2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灾袭击了新疆、内蒙自治区。这场50年不遇的特大雪灾给当地群众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破坏。电视画面上,人们看到灾区积雪深达数米,房屋被压垮,牲畜被冻死,通往灾区的公路被大雪封锁,无法通行,失去家园的灾民站在雪地里,望着冻死的牲畜,一筹莫展。英姑从新闻报道里得知了相关消息后,立即召集爱心一族理事会开会,在取得镇上领导的同意后,他们联合深圳市红十字会,在沙井镇举办“雪中送情,春满人间”为灾区人民募捐的活动。共筹集了现金33万元和6个集装箱的衣物。英姑一行5人组成慰问团,带着募集来的现金和衣物,远赴内蒙慰问灾民。30万元用于建设两所“沙井爱心学校”3万元用来资助因家庭困难而失学的贫困孩子和贫而守志的灾区老师。
10年来,据不完全统计,曾柳英带领她的“爱心一族”做好事上万件,救助残疾人和贫困人士200多名,为灾区、老区、贫困地区捐款超过500万。目前,曾柳英的“爱心一族”已经由最初的十几个人发展到今天5500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已经富裕起来的沙井本地人,他们加入“爱心一族”的目的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就是为了精神充实。用英姑的话说,就是做善事,因为做善事让人精神愉快和充实,还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对于已经富起来的人来说,愉快、充实、受尊敬不就是他们最需要的吗?后来在市文联的一次会议上,我把英姑的讲话给大家学着说了,大家反映热烈,都赞同英姑的说法,说目前深圳富裕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如何满足已经富裕起来的人的精神需要非常值得研究,曾柳英的“爱心一族”或许能够成为一种模式,一种已经富裕起来的人追求精神充实的新模式。这种模式既帮助了别人,也充实了自己,对构筑和谐社会有利。
采访结束,我和英姑同桌吃饭。发现一个秘密:英姑只吃素。
从沙井回来,我很兴奋,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老吴打电话。大约是太兴奋的缘故,竟然忘记了礼貌,没有再喊他“科长”而是直接称“老吴”
我把情况说了。说得比较详细,连曾柳英在当地其实被人称为“英姑”而不是“爱心妈妈”以及土改那年她妈妈从地主家抱回一尊观音菩萨这样的细节都说了。
老吴听得很认真,不时地哼一下或喔一下,像是怕我寂寞,来点小喝彩。
我自认为自己说话比较有条理,再复杂的问题,经我的嘴巴也能说清楚,况且曾柳英的事迹并不复杂,也不需要加工,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很快就说完了。
“完了?”老吴问。仿佛他还没有听够。
“完了。”我说。声音不如开始说的时候有弹性,因为我没有听到实在的喝彩声。比如“辛苦了”、“谢谢”、“太好了”、“你了解得很仔细”或者“你说得很清楚”之类,相反,按照老吴的问法,好像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说到位一样。
我立刻调整自己心理,调整的方式是往好处想,不要往坏处想,想着可能是我讲得太精彩了,所以他还没有听过瘾,想继续听,就好比一个歌唱家的演唱太精彩了,以至于演唱完了之后,观众竟然忘记鼓掌一样。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是嘴巴却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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