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了。
端木绯的心神一不小心就跑到了火铳上,魂飞九天,思绪跑远了。
封炎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凝视了端木绯片刻,又继续做起走马灯来。他得快点才行,被蓁蓁这么紧盯着,他可吃不消。
于是乎,当端木绯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封炎的走马灯已经完成了。
与此同时,四周其他人的灯笼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随着內侍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园子口,一众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勋贵众臣簇拥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这次秋猎,皇后如同往年般没有随驾,伴随在皇帝身旁的自然就成了皇贵妃耶律琛。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众人做的灯笼,又赏了某个勋贵公子“做”的龙灯,看来龙心大悦。
之后,众人把各自的灯笼纷纷地挂了起来,又有内侍宫女给每人都发了一盏莲花灯。莲花灯被点燃后,就一盏盏地被放入湖中,随着水波飘荡远去,那密密麻麻的莲花灯漂浮在湖面上,比天上密布的星辰还要璀璨。
在皇帝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墨州的灾情后,众人皆是合掌对着河面的莲花灯默默祈福。
跟着,首辅端木宪第一个响应皇帝救灾的号令,愿意奉上三年的俸禄,皇帝感动不已,那些个勋贵却是暗道端木宪真是个老狐狸,他一年的俸禄换成白银也不过才区区两百多两,倒是在皇帝跟前卖了好,却又不得不响应,要么就捐出了现银,要么就也献上俸禄……
一时间,颇有种众志成城的势头,皇帝的心情越发畅快。
皇帝对着一旁的小內侍招了招手,吩咐了一句,跟着那內侍就伸长脖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下张望了一番,快步走到了端木绯跟前。
“端木四姑娘,”那小內侍对着端木绯拱了拱手,“皇上叫姑娘上前说话。”
端木绯应了一声,就在众人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朝皇帝的方向走去,笑盈盈地屈膝福了福身,姿态既优雅又不失小姑娘家家的天真活泼。
皇帝看着小丫头那欢快的样子,不由也被感染了笑意,嘴角也跟着她翘了起来,和善地说道:“小丫头,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赏你一对玉如意给你压压惊。”
一旁的那些个朝臣闻言,目光却是看向了端木宪,表情更纠结了。老狐狸啊老狐狸,这左手出了三年俸禄,右手就借着孙女又翻倍拿了回来。
“谢皇上赏赐。”端木绯笑眯眯地福了福身,又拍了拍了胸口,“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
看着小姑娘形容间还隐约有一丝后怕却表现得落落大方,皇帝的眼神愈发柔和,觉得端木宪真是教孙有方。
哎,这次小丫头也确实是受了委屈,就连一向稳重的端木宪都跑来找他哭诉过了,说小丫头连接几夜半夜都被噩梦惊醒,梦到自己落水了,在湖里差点溺死……
“也亏得你这丫头心胸还算开阔……”
皇帝感慨地又道,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空灵嘹亮的歌声,女子的歌声流畅悦耳,如同那潺潺山涧流水般跳跃而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
歌声柔媚缠绵,勾勒出一幅旖旎的画面。
原本这湖水中随波漂流的一盏盏莲花灯是那么圣洁,可是此刻在歌声的衬托下,却骤然变成了“花自飘零水自流”,似是女子在思念着情郎。
四周的其他人皆是下意识地噤声,愕然地安静下来,也让那不远处传来的歌声越发清晰。
众人或是惊愕,或是疑惑,或是好奇,面面相觑,而皇帝身后的涵星却是心知肚明这歌声的主人到底是谁,伸长脖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翘首以待,等着看热闹。
皇帝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吩咐道:“阿隐,让人去去看看是谁!”
“是,皇上。”岑隐作揖应声,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也不用岑隐再吩咐,他身后的小蝎已经带着两个小內侍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往西南方的几座假山快步走去。
很快,随着女子一声略显凄厉的叫声冲破夜的宁静,歌声停止了。
跟着,四周愈发安静了,一片鸦雀无声。
再接着,就听一个有些耳熟的女音自前方的假山后传来:“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心我让我姑父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你知不知道我姑父可是京营总督!”
随着这声声狐假虎威的厉斥,众人的目光都意味深长地望向了魏永信,魏永信的脸色难看极了。
很快,小蝎就再次进入众人的视野,他身后两个小內侍一左一右地钳住一个红女少女朝这扮走来,正是柳映霜。
此刻四周众人皆是一身素服,唯有柳映霜一袭红裙似牡丹般娇艳夺目,显得如此突兀。
柳映霜的双脚被两个小內侍抬得离地,感觉上臂疼痛难耐,身子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嘴里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终于看到了前面的皇帝和众人,顿时哑然失声,唯恐在御前失仪。
两个小內侍一直把柳映霜拎到了皇帝身前,然后其中一人粗鲁地往柳映霜左腿的后膝窝踢了一脚,柳映霜只觉得钻心得痛,脚下一软,跪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她还一头雾水,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柔弱地伏跪在地。
魏永信一向疼爱这个内侄女,心里真是既好气又心疼,表面上却做出勃然大怒的样子,斥道:“不知所谓!你还不赶紧回去!”这个时候,还是先避避风头才是上策!
柳映霜心中一阵纠结。倘若她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面圣。
她暗暗咬了咬一口银牙,抬起头来道:“皇上,臣女知道错了。”她一脸无辜地看着几步外的皇帝,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泛着些许水光,楚楚可怜。
她恭恭敬敬地给皇帝磕了个头,然后再次仰起那张小脸,“臣女是特意来向皇上请罪的,还请皇上宽恕臣女吧。”
她穿了一袭正红色绣牡丹花齐胸襦裙,外面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当她磕了一个头后,纱衣从她的右肩微微下滑,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锁骨,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透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娇媚风情。
皇帝直直地俯视着跪在下方的少女,嘴角抿出一个不悦的弧度,眸中一片幽邃。
皇帝从来不介意身边多几个红袖添香,但是今晚他召集众人在此是特意为了墨州雪灾祈福,这柳映霜“不知所谓”地打扮成这样跑来勾引自己,简直让他成为了满朝文武的话柄。
他是风流,却绝不是什么一看到女色就昏了头的昏君!
“……”魏永信不是傻子,当然也看出了柳映霜分明是在公然像皇帝献媚……却偏偏选错了时机。
魏永信心里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因为最近柳映霜要养伤,所以,他并没有让人与她说起今晚的灯会,更没有告诉她这灯会所为何事。
只是看皇帝此刻的脸色,魏永信就知道柳映霜这次犯了皇帝的大忌。
“皇上,臣亦有罪。”魏永信急忙俯首抱拳,替柳映霜认罪,只希望皇帝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柳映霜这一回。
皇帝沉默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淡淡地看着魏永信。
“魏大人,”岑隐阴柔的声音忽然从皇帝一侧飘出,“我差点以为这是魏大人的闺女呢。”岑隐绝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透出一分意味深长的讥诮。
人群中的端木绯闻言差点没笑出来,她努力地忍住笑,对着岑隐投以崇敬的眼神。大概也就岑隐可以在皇帝跟前这样旁若无人地下魏永信的面子了。
四周的众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岑隐话中的嘲讽,不由一阵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看着魏永信的视线也都染上了几分古怪。
说来,像魏永信这种对待一个妾室的侄女比自己亲女儿还要尽心的人也算是罕见了。
“……”魏永信只觉得四周众人的目光好似无数利箭般嗖嗖嗖地射在了他身上,让他几乎无敌自容。
随着周遭的骚动,柳映霜不禁用眼角的余光朝四周扫视了大半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在场的其他人都穿得很素净,那些姑娘们更是没半个戴金钗宝石的……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知道自己在打扮上肯定是错了。
先前她穿这身出来的时候,魏如娴还说不妥,非让她穿得素净些,她只以为魏如娴是嫉妒自己会在皇帝面前出风头,所以完全没有理会,也没问原因。
没想到……
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知道不妙。
柳映霜特意穿成这般鲜艳妩媚,的确存了勾引皇帝之心。在这趟秋猎以前,她本来觉得姑父魏永信很厉害,在京中是说一不二,因此那些京中闺秀也不敢怠慢自己。
直到这次在猎宫吃了亏,她才发现姑父也不过是臣子,而她若是能进宫,那她的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
她曾听姑母柳蓉说过不少关于皇帝的事,知道皇帝一向风流多情,后宫中多的是形形色色的莺莺燕燕,无论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亦或是异族佳丽,只要有才华或者特立独行,都有可能得到皇帝的宠爱。
如果她能进宫得了一个名分,那以后谁还敢欺负她!
柳映霜对自己的歌声很有自信,连姑母都夸过,就是几年前牡丹楼最出名的花魁牡丹的歌声都不如她,所以她才会想用自己的歌声引来皇帝一探芳踪的好奇心,好的开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皇帝,而是如狼似虎、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