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为了取信于丛建萍这个猎物而不得不暴露的,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让人认为他还保持着原有相貌的圈套?
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他不仅是步步为营,甚至还能够走一步算三步,在杀死丛建萍之前就已经料想到了该如何混到陈学军家附近!
陆离突然觉得不寒而栗起来。
几分钟后,余成言也接到了通知,与忙于询问周围布控人员的陆离不同,他几乎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就调取了陈家周边路口的交通监控信息。
早上的时候,于航杀人未遂,从水韵名城小区驾车逃走,因为中途有不少监控空白区域,所以很难直接追踪他的行程,但若是已经有了目的地,那么只需结合路程与当时的交通信息,很容易就能够测算出从该处到达陈家所需的时间。
果然,在预计的时间段里,嫌疑人所驾驶的车辆从陈家北侧的路口逼近。
余成言屏住呼吸看了眼视频上的时间戳。
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
陆离询问过了最后一名同事,没有人留意到嫌疑人。但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于航很可能已经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顶着和张临相似的那张脸混进了陈家。
他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几番权衡,终于还是违背了陆从安的叮嘱,敲响了陈家的大门。
应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保姆阿姨,此时大概正在准备午饭,身上穿着围裙,手上也沾着些面粉。她不痛快地瞪着门外的陆离,没好气地问道:“又来干嘛?这天天折腾得人都跟坐牢一样,你们还嫌不够吗!”
陆离勉力压下心头的焦虑,温声解释:“现在我们发现嫌疑人有异常的动作,所以有点担心,需要确认一下……”
他没说完,就被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不管凶手有什么异常,抓住他都是你们警方的本职工作!你们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只要我配合就能抓住凶手,好,那我就配合,可你们害得我连家门都不能出,耽误了那么多正事,然后呢?难道你要跟我说你们就是一群废物,我配合到这个地步还不够,你们还要得寸进尺地进到我家里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吗!”
陈学军站在玄关前,他身材高大,即便在家中,衣着仍然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长年居于人上养成的倨傲表情,看着陆离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碍事的虫子。
陆离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攥紧,骨节绷得惨白,但与此相对的,他的神情依旧温和有礼:“陈先生,或许在您看来我们的作为给您带来了很多不便,但请您理解,毕竟警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想必您应该明白,我们就算失败了,损失的也只是名声和一点奖金,但您所要失去的则是最宝贵不过的生命,所以,还请您能够继续保持配合姿态,这样对咱们双方都有好处。”
“你!”陈学军勃然大怒。
陆离温和而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半步不退。
不知过了多久,陈学军冷哼一声,态度终于软化了几分,冷笑道:“好啊!陆从安真是养了个好儿子,等到这案子结束了,我一定要面对面地去跟他讨教一下教子之法!”
既然他已经认了怂,那么撂下几句狠话也就无关痛痒了,陆离僵硬的十指稍微松开些许,冬日的冷风从指缝钻进手心,被指甲掐破的地方细细的疼起来。他也见好就收地放缓了些语气:“打扰您的生活,我确实很抱歉,等嫌疑人落网之后,我一定专程来给您赔罪。”
然后,陆离话音一转:“请问您从上午九点到刚才都在哪里,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异常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
陈学军面色不自然地僵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他浓眉沉下,冷冷问道,“难道凶手在你们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溜到了我家吗!”
陆离八风不动地回道:“您别多心,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对了,另外,我可以到处看看么?”
陈学军嘴唇动了动,像是又要发怒,但最终还是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哼道:“随你的便!”
陈家虽然是座不止一层的小楼,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凶手怎么也不可能直接爬到二层去,就算他真的混进了布控的范围里且没有被发现,应该也只能接近一楼有限的区域。
陆离对照着那些区域,将陈家一楼对应的房间统统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地方窗子都紧闭着,只有细细的寒风从老式窗子的缝隙里钻进来,给屋子带来几分寒凉。
而同样的,一楼所有的房间都连通着同一条走廊,而走廊尽头靠近楼梯的最后一个房间就是厨房,这一上午保姆一直在其中忙活,如果有人想要通过这里躲藏到二楼去,不可能不被她发觉。
陆离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如果您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可疑的人,请一定要立刻通知我们!”在出门前,他最后嘱咐了一遍。
陈学军再次回以冷哼,一个字也没有说。
陈家堡垒般的大门“砰”一声在陆离面前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