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吗?我的眼前全是水。我掉进了忧郁的海里,变成了一条游不出去的小鱼。鱼说:你看不见我流泪,因为,我在水里。海说:我能感觉到你哭泣,因为,你在我心里。
--题记
母亲已经很老了,没有了一颗牙齿。可她却很年轻,因为她活在她三十几岁的记忆中。那时的她是什么样子呢?是快乐还是忧郁?是幸福还是悲伤?我没有找到答案。只听说母亲当时很漂亮,在一个城市的邮局工作,文革时期被下放回到山区的老家。
记忆中的母亲经常领着我和弟弟到村里去转,嘴里还不停地骂街,趁人不备就会“偷”别人家一把柴,然后回到家给我们熬稀稀的野菜粥喝。有时母亲就用石头砸别人家的窗户,有时还会把大小便洒在别人家的门前村里的很多人并不和她计较,还偶尔会给我们家送些玉米面、红薯干什么的。但有时,也会有人用石头或棍棒什么的来“回敬”母亲,所以母亲也经常会带着伤回到家。
每到雨季,我们家也就成了“水帘洞”所有的地方都漏雨,床上、床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仿佛在和老天爷一起弹奏“锅、碗、瓢、盆交响曲”每到这时,母亲的骂声就会比平时高,而我们姐弟三人(还有一个大姐被寄养在姥姥家)就只好挤在床上的某个角落哭泣,因为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睡觉,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给我们充饥
父亲好像很少回家,有时几个月,甚至几年才回来一次,而每次回来家里就会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父亲经常会发脾气,经常会打人,有时会用棍棒之类的东西打母亲。到处是惨叫声没有人来劝阻,没有人能阻止这场战争。姐姐跪在父亲面前替母亲分担一些痛打,而我和弟弟却只能缩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忘了哭泣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打母亲,也许父亲真的是接受不了母亲的所作所为吧。但是有一点我明白:父亲是真的不知道其实母亲回到家不久就得了精神分裂症,父亲要用他的整个后半生来追悔过去。
我八、九岁的时候,我们一家迁到了城里,只有大姐被留在了乡下姥姥家。母亲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永远不敢回忆去医院看望母亲时,母亲眼里流露出的惊恐与无措)由于债台高筑,我们的生活更显拮据。五口人挤在父亲单位的一间单人宿舍里,两张单人木板床,几床公家的被褥和一张公用办公桌是我家全部家当。家里唯一的电器是一只手般大小的收音机,那是父亲用来学习外语的。每天晚上,听着父亲嘴里发出的叽哩咕噜的声音,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二姐、我和弟弟都要上学,家里却拿不出一分钱,父亲跪着、哭着求别人,我们终于都走进了学校,并给我们免去了部分费用。但是二姐和弟弟都只念到初中毕业就上班了,只留下学习成绩优异的我。我把所有的心思全部用于学习,以满分仅差2分的成绩考取了市里一所重点中学,又因成绩优异高中获得了免试。我荣获了所有的荣誉,包揽了全部的职务,老师对我的评价永远只有一句话:德才兼备、不可多得!因为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评价我。
在学校我是“天之骄子”
但是,我的家庭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改变,生活越来越困苦。母亲依然是从前的母亲,她依然做她自己能够做的事情;父亲自学完了高中、大专,又开始自修大学课程,他的脾气依然时好时坏;他还是每天晚上听他的外语,嘴里依然会发出怪怪的声音;他还会在邻居找上门的时候给别人赔不是,然后把母亲泼在人家门前的屎、尿清除掉;他还会在拿不出米面下锅的时候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他也依然会在半夜起来照看我们家养的那几只会下蛋的鸡
而我,还是那个飞不出沼泽地的“丑小丫”我还是会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晕过去,我还是时常能听到教室外传来的母亲的责骂声和某些同学的哄笑声,我还是从来不肯走到操场和同学们一起玩笑,我也还是大人们眼中那个从来也不走出家门半步的乖乖女我就像一尊不懂得哭泣和微笑的雕塑,孤独地屹立在同学们中间,默默地学习和工作,任老师和同学们评价。
有一次语文课,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命题作文,题目叫我的母亲。我交了白卷,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她,也不知道母亲在我心中究竟占据什么位子。
佛祖说:一个人必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他才肯渡其过河,取得真经。对我来讲,或许那真的不算是什么磨难吧,之后,我高考落榜了,我没有复读的机会。
凭借我的学习成绩和当时在学校的影响,班主任要求我留校当老师,然后找机会进修,我却回绝了,毅然地走出家门,到一个对我来讲十分遥远的地方去打工这期间,我没有回过家,也没有给家里写过信,只是不停地往家里寄钱、寄东西和吃的。
两年以后我再回到家时,父母已经般进了新分的两间平房里,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树木和鲜花。我大喊着:“爸、妈,我回来了!”父母一起跑出来。父亲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而母亲却拉着我的手,高兴的像个孩子:“啊!我的三丫,我的三丫他们都说你死了”
我一下子泪流满面。我一直以为母亲是不知道关心我的,其实是我到现在才懂得,我一直都活在母亲心灵最深处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