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斯在十月底乘著“苍鹰号”回到塞提港,他先将莉琪安置在科索磨坊,自己返家去交涉。
“当我们再次见面时,就可以永永远远地不分开了。”他临行前,不断的强调着。
船进塞提,眼见圣母教堂外,有许多工匠花匠在忙着。走在街市广场上,也不难发现焕然一新的改变。这些都是为他十一月的婚礼所准备的,如果新娘能顺利地换成莉琪,就再完美不过了。
娶莉琪,是他理想的第一步,若能说服父亲,塞提城就能脱离柯伦的邪恶控制,不会成为专制独裁的一部份。倘若说服失败,他就在海上形成另一股势力,总有一日,将会回来伸张正义。
无论哪一条路,莉琪和他都是密不可分的。
他兴奋地回到城堡,但先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大厅,只有画框内的历代祖先,严肃地瞪着他。
他如往常一样,很顽皮地朝四个方向鞠躬致敬。
“呀!诺斯少爷回来了!”走廊上有几个仆人叫着。
“我父亲和母亲呢?”他问。
“邦主陪客人去狩猎了,夫人则在暖房开赏花宴。”仆人回答。
“客人?什么客人?”他好奇问。
“柯伦邦主。”另一个仆人说。
“柯伦的动作竟然那么快!”诺斯皱眉说:“那么,翠西亚小姐也回来了?”
他正问着,就有个身影从小客厅冲出来,定睛一看,恰巧是近四个月不见的翠西亚。
“诺斯,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快受不了了!”翠西亚瞧见仆人鬼鬼祟祟的,便大吼说:“还不快滚回去做你们的事!”
天呀!这是以前那个善良可爱的翠西亚吗?如今倒像是骂街的泼妇,不但口气粗鲁,还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臃肿,实在难看得可以。
“翠西亚,你还好吗?是不是病了?”诺斯搀着她到小客厅说。
“何止病了?简直就快死了!”翠西亚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擤着已经通红的鼻子说:“柯伦他不是人,他是禽兽,没人性、没心肝的东西!诺斯,你要救救我,别让他带我回去!”
“我早就知道会出事。”诺斯想起秋收庆典那日,柯伦身旁的贵妇人,忙问:“你回来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翠西亚哭啼啼地说:“我真的不能跟柯伦回去,我会死的。”
难怪那日柯伦的表情怪异,原来他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后来也没有对他和莉琪突兀的出现及离去,做进一步的追根究柢。
“当初你不是很快乐吗?还对柯伦充满着崇拜和骄傲,怎么短短的时间内,一切都变了?”诺斯说。
“刚开始是很好,但谁知道回到阿帕基城,就完全不同了。”翠西亚控诉着说:“柯伦根本不理我,白天他任我自生自灭,晚上才来找我。仆人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柯伦在城堡中有数不清的情妇,而我只是只是怕选来配种的母马。”
“可恶透顶!”诺斯拍着桌子“柯伦在女人方面,早就恶名昭彰。爸妈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全被柯伦的花言巧语骗了。”翠西亚说:“我好绝望呀!教廷又不允许离婚,我要如何才能摆脱这罪人的生活呢?”
如果他能娶得莉琪,就能和柯伦画清界线,翠西亚因敌对关系,也能否决这一段婚姻。这就要看父亲有没有拒绝权势的勇气和决心了!
他们正谈着,一身猎装的蒙传和柯伦走进来,手里还拿着皮鞭。
“果然是你!我们还眺望着大海,打赌是不是“猎鹰号”呢!”柯伦笑着说。
“还是年轻人的眼力好!”蒙德说。
“我可爱的小妻子又在诉什么苦呀!”柯伦笑容不变,但眼光极其冰冷“瞧你一副不清理、不打扮的模样,人家还以为我在虐待你呢!”
“你本来就在虐待我!”翠西亚不客气她反驳。
“瞧你这股娇气,哪像要做妈妈的模样?”柯伦对诺斯说:“你得原谅翠西亚,她自从怀孕后,脾气就坏极了,动不动便掉泪骂人。”
翠西亚有身孕了?诺斯满脸震惊。夫妻不和是一回事,但有了孩子后,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婚姻,这一点,诺斯的想法和别人一样,如此一来,他即使要帮忙,也缺乏立场了。
“我怀孕还不是你害的,你害的!”翠西亚倏地站起来叫道。
“是的,是我害的,所以得承担后果呀!”柯伦安抚地说完,就硬拉过她“走吧!懊是你休息的时间了。”
翠西亚又是一阵失声大喊,但斗不过柯伦的力气,只有心不甘惰不愿的随他回房。
诺斯看得一愣一愣的,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他转向父亲说:“翠西亚似乎非常不快乐。”
“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蒙德不在意地说。
“我觉得柯伦对她并不好。”诺斯说。
“柯伦已经对她够忍让了!”蒙德不等他回嘴,就接着说:“现在我不想讨论柯伦和翠西亚的事,我比较关心你和伊娜的婚礼。我们是计划在圣母教堂宣誓,再到纳耶表的葡萄庄园宴客,你的意见如何?”
来了!这是怕必须面对的一刻。他的脑中浮起莉琪美丽又温柔的脸庞,他很冷静地说:“爸,我不想娶伊娜,因此,我打算取消婚礼。”
蒙德瞪大眼睛,在确定没听错后,马上丢回一句说:“你没生病吧!明明说好秋收后的婚礼,怎么又颠三倒四的?你倒要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爱伊娜,无法忍受和她过一辈子,即使是为了满山满野的葡萄园,我也不愿意。”诺斯语调不变地说。
“你还没娶她过门,怎么知道能不能忍受?”蒙德眯起双眼说:“原因一定不是那么单纯。告诉我,是不是莉琪.费罗那个小女巫又找上你,给你下什么咒了?”
诺斯听出父亲口中的痛恨,知道此刻不是提莉琪的时机,所以走一步算一步地说:“这件事全是我个人的感觉,与任何人无关。”
“个人的感觉?”蒙德停了一声,冷冷地说:“儿子,这桩联姻,偏偏是你的感觉最不重要!你是塞提城未来的邦主,贝里特家族的兴衰成败全在你的手里,你有义务把城邦的利溢考量放第一,而不是你个人的喜好意愿!”
“为什么不行?”诺斯尽量以理性来说服父亲说:“我的喜好意愿,就是将塞提城发展成自由的、全市民能安居乐业的海港;而不是受制于欧泽家族,成为他们专制霸业的一部份。我有信心,我们有海洋为腹地,不必依附任何势力,也能够让塞提城比以往更兴盛繁荣。”
“孩子,你太天真了。现在义大利四分五裂,城邦要求生存,就必须结盟,单靠一己之力,是无法立足的。”蒙德说:“我告诉你,为了贝里特家的未来,你非得与柯伦保持友好不可,伊娜你更是不能不娶,明白了没有?”
“不!我不娶伊娜,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娶她。”诺斯倔强地说。
“你是我的继承人,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蒙德直截了当地说。
“那么,我就放弃这继承人的位置。”诺斯说出他最不得已的抉择。
“什么?”蒙德太过震惊,整个人踉跄一下,按着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说:“你竟然说这种话?你竟敢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不会罢黜你吗?”
“爸,我并不是威胁你。只是我们两个的信念相差太多,我不能当个傀儡,更无法用你的方式过一辈子。”诺斯再郑重地说:“我真的不愿意娶伊娜,如果你还是一意要我履行这个政治婚姻,我宁可把继承权让给在米兰的博恩。”
博恩是贝里特家的么子,今年才十六岁,正在受他的骑士教育。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蒙德暴跳如雷,一巴掌打向诺斯,疯狂地吼着“你这逆子,你给我听着,你若此刻放弃了继承权,就不再是贝里特家的人,也永远不许再回塞提城,总清楚了没有?”
这原本是诺斯最坏的打算,但此刻出父亲嘴里说出,心里仍是无以复加地痛。
他语气沉重地说:“爸,你宁愿要伊娜.纳耶家的葡萄园,也不要我了吗?”
“是你先背弃我,背弃了塞提城的。”蒙德恨恨地说:“没错,我要定了纳耶家的葡萄园,而且很幸运的,我不只你一个儿子!”
谈到此,彼此的话都说绝了。诺斯忍住满腔的悲愤说:“好,等我把“苍鹰号”
的货都卸了,就马上离开。”
他一说完,转身就要走。
“慢着!”蒙德叫住他说:““苍鹰号”是属于塞提城的,你不能将它驶离。”
“好,那我就自己走”出塞提城。”诺斯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说。
蒙德眼见儿子毫无留恋的跨出城堡,仍是不敢相信这残酷的事实。他虽然不是很了解诺斯那许多奇怪的想法,但这孩子对家族及邦国的热爱,是不容置疑的。
诺斯到底是吃错什么葯,竟为一个婚礼,连家国及父母都可以弃之不顾?
蒙德这下真的慌了,他四处找人,口里喊着:“雷米?雷米呢?叫他来见我!”
应声走入小客厅的不是仆人,而是柯伦,他一进来便说:“很抱歉,我因为要取翠西亚留在这里的葯瓶,所以不小心听到你们父子的对话。”
“唉!你说该怎么办?诺斯居然拒绝娶伊娜.纳耶,甚至不惜与我反目成仇,这可是我策划许久的呀!”蒙德颓丧地说,已没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气焰。
“当然,葡萄酒王国的计划,自然是不能取消。”柯伦深思地说:“我是旁观者清,依我的看法,诺斯会那么决绝,那句“个人的感觉”是个关键。”
“怎么说?”蒙德问。
“我在猜,一定是有人怂恿他,而且那个人,是个女人。”柯伦说。
“女人?会是谁呢?”蒙德怀疑地问。
“诺斯在半个月前留到阿帕基城来,当时他身边有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叫莉琪.费罗”柯伦说。
“莉琪.费罗?”蒙德打断他说:“天呀!就是那个女巫!可是她满脸伤疤,见不得人,怎么会美丽呢?”
“不!她的五官都很完美,没有一点瑕疵,足以令男人迷醉。”柯伦又加了一句“我听旅舍的老板说,他们在同一个房间住了好几天,也看得出来诺斯为她疯狂。”
“哦!没错!莉琪是女巫,她长期躲在孤儿院中。而或许她连自己的伤都能治好了。呀!太可怕了”蒙德说着,又陆陆续续将诺斯去孤儿院鬼混,及舞会暴动的事,一一吐露出来,其中的莉琪自然被形容得十分邪恶。
“听你如此说,那个女人果真是撒旦派来的。她们重则可以取人性命,毁人邦国啊!”柯伦凝重地说:“诺斯是中了邪魔,而且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在这节骨眼上,我一点主意都没有了!”蒙德心慌地说。
柯伦走了两步,靠在石砌的大壁炉上,想了一会儿说:“我们现在必须将诺斯找回来,再解除他身受的魔咒。我这儿有一套“猎鹰计划”不知道你肯不肯遵从?”
““猎鹰?”诺斯并不是什么猎物,你可别伤了他呀!”蒙德不安地说。
“放心,我不会伤了他,我只是叫他回来,乖乖和伊娜.纳耶结婚,从此不再和你唱反调。”柯伦拍拍他的肩说:“我保证你可以得回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
是吗?蒙德没有什么信心。而柯伦,虽然是小他近十五岁的女婿,但一向是那么聪明强悍。天底下,几乎没有什么事是何伦办不到的,或许他真的能打败那个女***
诺斯怕父亲会一不做工不休派人来拦他,干脆把卸船货的工作交给雷米,自己则先行一步,到科索磨坊找莉琪。
在他化为隐面侠时,内心就有一份欲飞的希望,不愿再夹缠在那无穷无尽的政治斗争中,但他没想到会走得干干净净,连母亲都来不及告别。
他并不担心未来,怕在地中海沿岸有一些产业及朋友,衣食无虞。唯一的烦恼仍是塞提城,它将要完全陷入欧泽家的势力范围,以后免不了在柯伦的野心中动荡不安。明媚的海港气息,可预期地会染上血腥风雨,他该如何迅速归乡呢?
他想起莉琪,心里有一股稳定的力量,至少他们是同仇敌忾,面对的是同一个敌人了。
在磨坊等待的莉琪,见到他,听到他说出的消息,感觉忧多于乐。她知道远离家园,被连根拔起的滋味,那痛苦不会随时间减缓,反而会日积月累成为一块内心的沉垒。
“你确定吗?你不必为我牺牲的。”她一直问。
“傻瓜,这怎么会是牺牲呢?事实上你是救了我,莉琪,你是我的天使!”他不停地对她说:“何况,我们还会回来的。义大利将会有一番革命,我只是先走出来的先锋。小夜莺,你看着好了!我要隐面侠正大光明地成为人民的英雄,你将真正的以我为荣。”
在那一刹那,莉琪对它的爱已到了刻骨铭心、到了永生永世的地步。他是任侠磊落的隐面侠,也是潇洒多情的诺斯,两人合而为一,是她生死相许、此生不渝的爱人。
诺斯是个行动派的人,他一旦有了目标,便不再延宕。他带着莉琪,很快她便到海岸地区寻找船只,想再重造一艘更宏伟新颖的“苍鹰号。”
七天后,当事情顺利完成后,他们回到科索磨坊向韦瑞夫妇道别,才发现村民因他们而遭遇的惨祸。
整个尚未收割的麦田,被马匹任意践踏蹂躏,所有的谷仓储粮,被搜刮一空,猪鸡等牲畜,被猎狗咬死,连村庄里最重要的磨坊和面包房,都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村民们欲哭无泪,害怕即将到来的冬天。
“是谁干的?”诺斯冷厉地看着四周问。
“阿帕基的柯伦那主。他最先是要找你,后来又说我们村上藏匿着女巫,便一边搜一边弄坏所有的东西,连教堂执事求他都没有用。”韦瑞先生说。
“太可恶了!我会要他付出代价的。”诺斯又问:“他现在人呢?”
“他和几名贵族正在塞提城附近打猎,他们随意来往山林田间,也让那儿的村民怨声载道,敢怒而不敢言。”有人说。
这也是贵族跋扈无道的地方,把自己的狩猎之乐,建筑在百姓的痛苦之上。
诺斯嫉恶如仇的脾气又发作了,他除了散尽身上的余款,还要隐面侠现身,再一次劫富济贫,来帮助被他们拖累的科索村民。
“这样妥当吗?柯伦是个非常狡狯的人,如今又要抓你,你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莉琪担心地说。
“你忘了吗?去的是隐面侠,不是诺斯。”他亲亲她的小脸“他抓不到我的。”
莉琪心中还是有股说不出的不安,但看到诺斯那一身的自信及从容不迫,心里想,没有错,隐面侠出入多少年了,始终神出鬼没,柯伦向来都拿他没有办法,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而且柯伦实在太过份了,不去教训一番,个性好义的诺斯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我的小妻子,别愁眉苦脸了!”诺斯搂着她说:“这回隐面侠出马后,有一段时间会消声匿迹,你就让我最后一次做个大快人心的事,拔拔柯伦的狮须,也可以教老百姓们有所期待呀!”
“别说最后一次!”莉琪忙捂住他的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次,你是义大利人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诺斯就在莉琪的爱及赞颂中,骑着马往塞提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等我回来!”他扬着手说。
“我会的!”莉琪边跑边说,好远好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为止。
夕阳西下,在天涯处染上一片火红的嫣赤。她伫立良久,想起第一次遇见隐面侠两人在那小小的储藏室内,那惊心动魄的蓝眼珠、那亲密的肌肤相触那么,初次见诺斯呢?他来孤儿院听她唱歌,高大英挺,有城邦王子的尊贵,同样的蓝眼珠,充满了赞许。
她何其有幸,能得到他双倍的人及双倍的爱!
莉琪跪在麦田中,面对着那一轮红日,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诺斯能平安归来,然,他们能相偕相守,比翼双飞。
***
十一月初的夜风袭向脸部,已稍带寒意。
诺斯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塞提城外的别庄。这地方他很熟悉,闭着眼睛都可以走,行动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劫财的对象是何伦那群人,所以他还是很小心,先在饮水里下了迷葯,确定人和猎狗都睡得不省人事后才下手。
他一身黑衣棠,脸罩黑头巾,肩头背的黑布包,已装满他搜刮来的财富。
来到主卧房,他猜是柯伦的居室。鉴于上次的经验,他有些戒心,或许应该略过他才好。但想一想,既是拔狮须,没有抢到柯伦,实在无法泄他心头之恨。
在进与退之间,他最后仍选择了走一趟狮穴。
月光下,这镶着石壁的房间,仍是记忆中的一贯简朴。柯伦这一点,总教人惊讶,他身为欧泽家族之主,有华丽的城堡,奢靡的排场,但个人却常是轻装简骑,不见他挑剔什么。
诺斯站了一会儿,看见床上有人的形状,才确定柯伦是住这间。他正要向前时,蜡烛突然亮了起来,影影幢幢中,他看见执烛的人,恰巧是他要找的柯伦。
哦!好得很!这狮须果真不好拔,柯伦既是醒的,必定是有备而来或许或许这还是一个计谋,诺斯的背脊不禁爬上飕飕的冷意。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柯伦用一种会令人起鸡皮吃塔的友善态度说:“和隐面侠比划剑术,一直是我想完成的心愿。”
“你早就算准了我会来?”诺斯镇静地间。
“没错。”柯伦仍然是那种调调说:“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对英雄一向公平。
别庄里的人在你的迷葯中昏睡,唯有我独醒。如何?我没有占你的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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