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劲以石打叶已经不易,必须兼顾刚力与柔力,方能使一针叶落而旁叶无动;然而,冰珀这一着又更为困难,除了要兼顾刚力与柔力外,还得在收化运发之际拿捏得恰到好处。
“嗯!不简单!不简单!”项暐也不吝于说出赞美;看着她小胜后的表情,虽然没有洋洋得意的霸气,可是那份自负自信却流露无疑,而他──还是老神在在地微笑着。
“好说!再赐招吧!”
“这回比轻功了。”话才说完,他双足一点,身形潇洒地跃上了百尺高的云杉,斜倚着树干,任衣袂飘飘,丰神俊逸。
冰珀放心地笑了笑,紧跟着跃上一旁高度相等的云杉,不过,倘若与他全然相同,岂非太无趣了吗?只见她右足单立枝桠,左足微微屈起,双手交抱胸前,显然没有坚实的树干为支撑,仍旧轻松自如。
边穿白裳的冰珀,纤瘦袅娜的身子端立在疾风之中,发丝随意场动,双颊因着日光映照而似抹了层胭脂般,泛着淡淡的嫣红,灵动的眸子里盛着意气风发的熠熠光彩,倒让项暐看得险些出神。
“如何?”
“嗯!佩服,佩服!”项暐还是气定神闲地维持他的笑容,而后,翩然纵身落地。冰珀亦随之。
“接下来是最后一项了。”冰珀说。
“嗯。”项暐轻应道,然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冰珀看他正思量下一步的比试招数,也不急躁,这最后一试可是攸关两人胜败,给他些时间思索,这样的挑战才有意思!
可是过了好半晌,瞧他一点动静都没有,迳自在树下煽风纳凉,她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认输了吗?”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
冰珀不解。
“我坐下来已经约莫一刻钟了,而你始终站着,这不是输了吗?”笑意深深,项暐缓缓地说。
“你!”她不服地瞪着他,霎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面有愠色。
“你不觉得急智很重要吗?”项暐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丢了个问题给她。
冰珀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很难去驳辩他的论点;比武,说穿了,其实就是比临场反应。微低着头,冷静地忖度片刻后,她不得不认输。
重新正视他的姣颜已却了怒气,干脆地说:“冰珀愿赌服输!”
“很好!”项暐没错看她,她虽好胜,但同样输得起。“那么,我可以说出第一个要求了吗?”
“请!”在这荒山野岭的,他能许什么要求?她虽感疑惑,但还是应声道。
“过来坐着。”
“嗯?”她皱眉,不知他的真正用意。“坐着?”
“没错!就坐着!”项暐又好气又好笑地再次申明。
为了让她甘愿休息,他可是大费周章,而今这个倔强的姑娘还在怀疑什么。
纵使满心疑惑仍在,她还是依言走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嗯!很好!”项暐很满意地抚了抚她的头,像哄孩子似地。
“这真的就是你的要求?”
老天,照这样看来,该认输的人是他!
看她睁亮了灿灿明眸认真问他的模样,他觉得有些无力,无奈地说:“难不成,你觉得非得教你上刀山下油锅的,才算是要求?”
她沉默不语,肃然的表情已做了最好的解答──她确实这么以为。
他敛起笑容,很深很深地凝目向身侧的地,说话的语气却很轻很轻。“有时候,我觉得要你休息,比要你赴汤蹈火还难上千百倍;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疼惜自己?”
“疼惜自己?”冰珀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唇角。“对我来说,那没什么意义。”
但对我来说,即是意义重大。项暐在心里是这么回应的,可是,真正到嘴边的,却只剩下喟叹;许久,才将她的头扳靠在他的肩臂,柔声道:“来!靠着我小睡片刻吧!”
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真的让冰珀缓缓合上了眼,倦意逐渐占据了她的意识
承受她倚偎着的重量,感觉她平缓稳定的呼吸声,项暐知道冰珀终于能够安心一眠了。
这些日子以来,忙着祭典的筹办,委实够她累的了,可这个倔强姑娘偏偏不喜欢休息,对每件事又务求完美;除此之外,埋在她心里的梦魇始终未曾远离,即使是奢侈的睡眠,对她来说,都不见得能放松休息。
他是瞧在眼里,怜惜在心里呀!
然则,对她,还能怜惜多久呢?一直拖着寻找宁儿的事,已让他愧疚满心了。
他的过往,和她没有任何交集,而他的未来里──会有她吗?
项暐一遍遍反覆思量,忽地想起当初那位算命老伯的话:“缘由上苍定,情乃前世牵,执深岂能改、念切难回天。”
如果,争取有她同在的未来比回天更难,那么,他当如何?
没有解答!
如果,她发现消息是他传出去的,她会听他的解释,说自己本无挑起战火之意吗?
没有解答!
如果,她知道世上根本没有韦向这个人,有的只是一个姓项名暐的家伙,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没有解答!
思索着整个局面牵扯其中的复杂性,项暐不禁茫然了
“动作放轻点儿,不能让那妖女发觉了。”
“唔上回错失杀那妖女的机会,这一次绝对要让她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儿!”
“别冲动!当家的不是吩咐过要捉活的吗?”
“我真搞不懂当家的,把她给宰了不是一了百了吗?还留活口做啥?”
“傻瓜!做饵啊!要是还有人想要上卧龙岭救人,咱们就可以以逸待劳,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是这样哦”“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不要跟得太近了,妖女的功力很容易察觉四周有异的。”
“天罗地网准备好了吗?弓箭手都找齐了吗?”
“是的!随时都可以调动。现在,就看他们在哪儿落脚,等那姓项的家伙离开、剩她孤身一人的时机,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唔”冰珀从口中逸出懒懒的满足喟叹,虽然抑得很轻很低,但还是让项暐听得一清二楚,不禁莞尔。
意识渐醒,她缓缓地撂开眼睫、翩翩地煽了煽,然后努力地寻找视线焦点,连续的几个细微动作,他全瞧见了,不禁为之怦然。
“我睡了多久?”她掐掐肩颈处,随口问道。
“没多久。”
“你的肩膀”她有些歉然,这么长的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还得支撑她依靠的重量,想必都发麻了吧!“我帮你揉揉。”
呃他有没听错?她说要帮他揉揉?
项暐微愣的模样,瞧得冰珀眉舒眼灿,漾开了笑,原本就清绮绝丽的容颜,如今锦上添花更增一抹柔媚。
她真的轻轻地搓揉起他的臂膀子!
“韦向”她唤他,涩涩地。
“唔?”
“谢谢!”
呃他真的没有听错?她在跟他道谢?
她的纤手在他的臂上微微使劲儿地按揉,那感觉再真实不过了!项暐终于确信自己得到的讯息无误。
“冰珀”
他温柔地念着她的名,温柔地抓握她的手,温柔地凝视她的眸,温柔地托起她的下颔,温柔地将情切烙上了她的樱唇
霎时的天旋地转!瞬间的地久天长!
束缚、牵绊、桎梏、外界加诸的名衔都随着流云直卷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层层覆裹着他们的,只有似水柔情的沉沦,及如醉迷眩的耽溺
炙心的感情放肆地焚烧着他们的深情交触,这一刻,就让世界化成灰烬吧!
继续前行,冰珀依然难得和他说上两句话,然而,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却是隐隐透着蜜味儿,甜得会让人不自觉偷偷一笑。
“天快黑了,咱们找地方打尖吧!”
项暐和冰珀找了个山坳处做为这夜休憩的地方,可以避挡风头。凉州地处内陆,入夜后的温度就骤转直下,尤其寒风一灌,很容易染病。
“趁天色完全暗下来前,我去打点些食物和柴火。”项暐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嗯。”冰珀颔首。
目送他暂离的背影,许多事纷杂地纠结在她的心头──义父的事、寒水神宫的事、铲除内奸的事、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
当然,还有──他的事。
她不否认,完全陌生的亲密感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开来,那种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无法自拔,可是,当热情褪却,现实世界的人事物再度圈囿住他们,许多“身不由己”的矛盾便应运而生,她没把握自己有这个能力克服,更没把握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情思怅然冰珀微微地发起怔来了
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吗?
项暐心头悚然一惊,没来由地!
他抬首望天,只剩下偏紫的深赭在最远的西边犹自苟延残喘,那景况,竟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压迫,胸口隐隐被什么情绪给闷梗着
有什么事会发生吗?
他皱起眉头,手中提着的猎物似乎越发沉重。
而脑?锍鱿值牧晨祝撬?br>
冰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