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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之前,孔令书的每周推荐榜上第一名是《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第二名是《我来告诉你外星人究竟离我们有多远》。”
“……”听到这里,康桥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听下去了。
“然后,”老严却继续说道,“这周,这两本书仍然是他推荐榜的冠军和亚军。现在,我们的老板正在安排他下周的推荐书榜单,排在前面的仍然是这两本书。”
听到这里,康桥转了转眼珠子:“这跟外面那位老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老严终于抬起头,看着她,“因为他写的书连续三周蝉联推荐榜季军,任谁都受不了这种屈辱。更何况,他写的那本书叫做《这世上没有外星人》。”
康桥抬了抬眉毛,用一种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过,”老严下意识地用笔盖戳着下巴说道,“这有点不太寻常,因为通常老板的推荐书单都是每周更换的,以前从来没出现过有人连续三周蝉联的情况,更别说是冠亚季军全部蝉联。看来……他最近是下定决心跟外星人干上了。”
“……”
书店门口的风铃响起,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当然,除了孔令书。
“那个……”蒋医生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了进来,表情看上去有点在担心,“你们知道门口有个人在舔你们的橱窗玻璃吗?”
老严和康桥不约而同地、淡定地点了点头,又同时朝着孔令书的方向努了努嘴。
医生转过头,错愕地发现书店老板正摆出一副狼人在月圆之夜嚎叫的样子。
“别管他,”康桥说,“我们去吃饭吧,我想跟你谈谈董耘的事。”
老严忍不住看着她:“你不怕等下老板知道了吃醋吗?”
康桥抿着嘴回敬他一个“微笑”:“第一,他不会吃醋的,他顶多就是数落我不遵守互助协议。第二,我觉得他现在也没空管我,他已经离开地球了。”
说完,她转身打开书店后门,对医生招招手:“走吧。”
医生挑了挑眉,尽管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这家书店的节奏,但还是决定闭上嘴跟着出去了。但走出去的一刹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老严说:“用带表面活性剂的比较好。”
“?”老严皱起眉头看着他。
“那种玻璃水比较能擦掉残留在玻璃上的唾液和细菌。”
说完,医生消失了。
“……”
“我能问问什么是‘互助协议’吗?”点完菜后,蒋柏烈提出了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康桥扯了扯嘴角:“就是在过去的一年里几乎要把我逼疯的一样东西——尽管我从来没见过它。”
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了然地点点头:“当我没问。”
“那现在我可以提问了吗?”康桥说。
“当然。”
“董耘最近来找过你吗?”
“没有,”医生耸肩,“我大概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有时候我也有点纳闷,他怎么没来找我……但是很快这种念头就会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为什么?”
“因为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说这话时,医生脸上带着微笑。
“……”康桥翻了白眼,“可是我有点担心他。”
“为什么?”医生不解。
“因为……”她忽然顿住了,觉得自己好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他一个月都不出现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吗。”
医生试着尽力去理解她所说的话:“所以,董耘对你来说,就像是……大姨妈,一个月没有出现就让你很担心是吗?”
康桥叹了口气,感到自己头顶的三根黑线简直要把自己的脖子压弯了。
“开个玩笑而已,”医生继续说道,“我倒觉得,你不用担心他。”
“?”
“我觉得他应该很好,甚至可能是十年前那场车祸之后,过得最好的时候。”
“为什么?”康桥挑眉,“你没见到去年嘉桐消失时他那个鬼样子吗?”
“可是他恢复啦,”医生耸肩,“我始终相信,人一旦从低谷中走出来,后面的路就不用太担心了。我觉得他已经开始习惯于没有邵嘉桐的生活。”
“……也许吧。”她还是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
“你知道吗,”蒋柏烈忽然用一种让人觉得宽慰的口吻说,“这一年以来,董耘尽管被现实生活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又回到现实中来了。”
“……”
“过去的他,完全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我觉得他坐在我面前跟我讲话,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却觉得他的眼神是……就好像是浮在空气里,完全没办法看到他心里的想法。”
“那么现在呢,”她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说辞很感兴趣,“你能看到他心里的想法?”
“当然不能,”医生耸肩,“他是一个这么敏感的人,怎么可能把想法写在脸上。”
康桥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
“但是,”医生继续说道,“他的眼神不那么虚了。你知道吗,就好像是……终于决定停下来不飞的鸟。”
“你这种充满文艺气息的比喻用在董耘身上我真是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医生似乎完全不在乎她的吐槽:“总之我一点也不担心他。”
康桥又翻了个白眼:“我就没见你担心过谁……”
“我有点担心你。”蒋医生直言不讳地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一个喜欢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康桥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能跟我说说书店老板吗?”医生抬了抬眉毛,一副欠揍的表情。
康桥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行。”
然而蒋医生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气馁”: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一个是喜欢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另外一个是活在现实中的人,那么只要那个活在现实中的人进入那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的世界就好了,或者是那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从自己世界出来,回到现实生活中。”
康桥不耐烦地吸了吸鼻子:“请问你是在帮作者凑字数吗?”
“但是,如果两个人都是喜欢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那么事情就比较困难了,必须有一个人从自己的世界出来,回到现实世界中,然后再从现实世界中去到另外一个人的世界——所以这个人要穿过两道门,事情就变得前所未有得复杂和艰难。”
康桥却云淡风轻地说:“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和艰难。”
“?”
“只要这两个人都从自己的世界出来,回到现实世界中,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一个人创两道关,不能每人各进一步吗。”
“啊,”医生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欣慰地说,“原来你知道啊。”
康桥愣了愣,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就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吗。”
“不是。”
“?”
医生看着她,笑着说:“如果两个人都活在现实生活中,那早就被现实生活折磨疯了,谁还有闲工夫去想什么爱不爱的——在现实面前,所有爱情都显得那么虚伪又……脆弱。”
董耘站在路灯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腿走上台阶。他不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也许最近他实在太忙了,无暇去想工作以外的事。过去的半年,他几乎是把之前十年没做的工作全部做完——哦不,事实上,工作永远做不完,他还差好远呢。
在经历了又一个筋疲力尽的一天之后,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来这里。
楼梯间的路灯是声控的,他仔细地、轻轻地踩着步子,像是生怕惊醒那沉睡已经的老旧的路灯。然而,当他走完三楼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头顶的路灯还是亮了。
整个走廊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拖得很长很长。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鼓起勇气走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他看着眼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说:
“蒋、蒋医生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