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品种似乎已经绝迹了吧?但它们的味道我始终记得。村南边的腊山是我们常去的,尤其是秋天的时候,可以到上面采摘酸枣。那些酸枣挂在绿叶中间,像一颗颗红彤彤的珠子。我们的乐趣不在于吃酸枣上,而在于爬山和采摘上。往往等我们采摘完了下山回家的时候,口袋里的酸枣所剩也就不多了。
村里的房子大部分是四合院式的,庭院敞亮、干净。影背墙上写着福字或寿字,也或画着松鹤延年的画。院子里栽种的树多为梧桐,少量的榆树。有一年春天,我大概有八九岁的样子,登上当时最高的建筑——村委的二楼,看到了被梧桐花海掩盖下的村庄,那种美丽令我在那里站了好久。每家屋子里的摆设都相差无几,大方桌子,黑的或者褐色的颜色;桌子的左右放着八仙椅;桌椅后面是条几,颜色与桌椅的颜色一致。条几上放着花瓶或盆栽的植物,也有放着老式的帽筒的,帽筒的外面描画着如烟如黛的山水。桌子前面是“屋当面”“屋当面”是我们这里的土语,即地面,原来是硬土的,后来是水泥的。靠墙放的往往是衣柜、长凳和床。我儿时与奶奶同睡的床还不是钢丝床,是爸爸自己做的,宽大平坦,就是冬天的时候分外冷。长凳是来客人或者邻居来串门人较多时坐的,可以一排坐四个人。放暑假的时候,我就躺在长凳上午睡,有时睡蒙了也有掉下来的时候。秋天,我会把长凳移到院子里去,仰躺在上面看瓦蓝瓦蓝的天空,看形态各异的白云,看梧桐的枝叶。屋子里的墙上挂着镶嵌着照片的镜框,大部分是黑白的,只有少许是涂了色的彩色照片,使得照相的人便如同化了装一般。墙上还贴着喜庆的年画,花花绿绿很好看,带给人希望的样子。除此外,便是我和妹妹在学校以及小叔在单位上获得的奖状,一年年累积下来,足有半面墙。这是奶奶的骄傲。屋门旁边是铁皮炉子,一截银色的烟囱伸出窗外,炉子上蹲着铁壶,壶里的水往外吐着若有若无的烟气。
奶奶刚嫁过来时栽下的小梧桐树,等我记事的时候,已经繁茂得足以遮蔽半个院子了树木的年轮在循环着向外走,家乡发生了许多变化。比如,众多的二层楼替代了平房,柏油路换掉了土坷拉路。这些都是令人欣喜的。岁月有情也无情,它带走了我的爷爷奶奶和街坊邻居家的那些大娘大爷,他们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但骨灰已埋在了原来的果园里。后来,因为要建京福高速路,正好需要穿越果园,爸妈只好给爷爷奶奶移坟,坟地就在高速路的边上。当年奶奶所羡慕的那个赶胶皮大车的年轻人最近也去世了。每逢我走在大金庄的老街旧巷里时,心里的那份眷恋和酸楚会一起涌来。我太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它们记忆着我的童年与少年,记载着我成长的足迹,记录着长辈的慈爱和关怀,记述着邻里乡亲间的亲密和友善。真的有一天,这一切将不复存在,那种可以凭吊的依据也就消失了。每逢想到此,泪水就会盈满眼眶。
世上没有不变的事物,家乡也不例外。这些改变是推动历史车轮不断往前的助力和表现。只要家乡的土地还在,无论它上面生长的是庄稼还是钢筋混凝土,我都会无比地热爱它,因为这里浮现着我祖辈的身影,我的根脉在此,我的挚爱在此。